人格已分裂

·莫名其妙被吞之后的补档

·ooc请勿介意

·前文及三十题出处请走个人主页

·如果你喜欢，请点小红心小蓝手

·还有后续

“最圣洁的女神啊，请让我述说您诸天的荣耀，您的决定永远是最正确的。”

“自我来到下界，王杰希是我见过最适合成为国王的人选，没有之一。他在登上王位之后并不需要我的帮助，他有自己的见解，他有自己的手段，我相信他能将人类引回原来的道路”

“还是要感谢您创造了我，感谢您让我来辅佐他登上王位。”

“我们将要发动最后的战争，彼时您将会在苍穹之上看见我给王杰希戴上专属他的王冠。”

“您指派的任务我马上就要完成，王杰希接过金色权杖时我便有资格返回神域。”

“但我并不为此感到骄傲，因为在这段时间，我违背了您的教导，虽然我的心里仍然存有正直，但我已有罪。”

“我本应保持没有感情的内心，使得我能公平的看待每一件事物。可我爱上了王杰希，我无可救药的爱上了他。我知道，我知道，您曾教导我们不要沾染下界的感情，因为神使终不可能永留下界。”

“但请您相信，我依然对您虔诚，这份虔诚不输任何人，即使是您最喜爱的张新杰。”

“凭借这份虔诚，我请求您，我祈求您。如果，如果王杰希对我也抱有同样的感情，请让我陪他走完这一生。”

“我只要这一生就好，您也不希望再出现第二个张新杰对吗？”

“请您原谅我的又一次索取。”

 

 

跟方士谦签订契约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二十年，发生了许多事。

王杰希接手林杰留下的军队，五年前向微草皇室宣战，现在，他已经带领这支军队攻下了微草一半以上的疆土。

方士谦则潜入皇室内部，摇身一变成为大主教的养子，每天生活在纸迷金醉，莺歌燕舞的上流社会，像个只会享乐的风流公子，唯一的长处便是从各地搞来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讨国王陛下欢心。

这次，方士谦搞回来一个大东西——一个马戏团，一个闻名于整个微草王国的马戏团，将于一周后为国王陛下表演一场世纪魔术。

国王陛下十分高兴，拍着手问这个马戏团的团长是谁。方士谦笑笑，回答道：“魔术师，王杰希。”

国王陛下更乐了，他决定为欢迎这位魔术师举办一场舞会，就交给方士谦去办。

说是为欢迎王杰希举办的，可到了舞会上，所有人关注的焦点却都是方士谦。

——就如同王杰希幼年的想象一般，身穿白色西装的方士谦牵着一位女士走入舞池，他揽过她的腰肢，她扶着他的肩膀，和着轻柔婉转的小提琴翩翩起舞。
    呵，真像一对热恋的情人。
    这时，方士谦突然脱离节奏拉着女士转了一个圈，女士缀满宝石的礼服在空中转出一朵漂亮的茉莉。
    女士有点被吓到了，将身子更紧地贴在方士谦身上，甚至将头放在他的胸口上，试图寻找安慰。
    方士谦也顺着她的意，低头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女士脸上漫上两片红晕，她丰满的胸脯有意无意地蹭过他的胸口，像某种意味不明的暗示。
    咔擦――
    王杰希手中的高脚杯被他捏出了裂痕，红酒从裂缝中流出，让他的丝绸手套染上深红的污渍。
    还好他站在冷清的二楼，没什么人看见他的异常——可是那个不知好歹的方士谦，竟然还朝他眨眼睛！想为他刚才的举动求表扬吗？
    王杰希冷哼一声，淡绿的魔力从指尖流出，去除手套上的污渍，修复捏坏的高脚杯，在原地留下一个假的王杰希，真的隐了身向无人的天台走去。
    方士谦看着他走远，扶着女士腰肢的手也落寞的松了松……
    穿过走廊，爬上楼梯，天台上名为灭绝星辰的扫把已经等候多时。
    王杰希现了身影，骑上灭绝星辰飞往天际，扫把尾端溢出金黄色的魔力，如一颗流星划过夜空。
    流星是从夜空落下，王杰希却是飞往夜空，直到浓厚的云层模糊了他的视线才后知后觉地停下。
    寒冷的夜风将他燕尾服的后摆吹得极为漂亮，像一只扇动翅膀的黑蝴蝶。

 

——他现在需要冷静。

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方士谦和其他女人如此亲密了，王杰希不是年轻气盛的傻小子，他知道方士谦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为了他能登上王位。

——他也知道方士谦对他是忠诚的。

可他还是忍不住嫉妒，忍不住去想――如果和方士谦跳舞的是他，如果方士谦牵着转圈的是他，他的燕尾服也会转得如此好看吧。

莫名来由的，王杰希想起了他的十八岁，想起他第一次因为方士谦吃醋

——在他十八岁那年，季节反转，酷热难耐的夏天里开始飘雪，那时王杰希还住在一个小镇里钻研魔法，在他测试能否用熔岩烧瓶燃起蓝色的火焰时，方士谦正在参加镇上的篝火晚会。

似乎什么大型集会都少不了方士谦的身影。那家伙生得温文尔雅，像个天生的贵族公子。

王杰希也不是没想过参加这种晚会，可他也知道自己奇怪的大小眼和稀奇古怪的魔法只会引来非议，加上他自己也懒，最后干脆就坐在屋子里用魔法看着

——炽热的火舌将五人高的木架吞吃入腹，火光映照在大地上，将围着它转圈的人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模糊在黑夜里的烟雾与村民们带有浓重口音的歌声飘散在镇子的上空。

方士谦也在其中，他的双颊已泛着酡红，不知是这熊熊大火映红的，还是因为他已经喝醉了——他刚刚喝下三大杯啤酒，那种农户们自家用麦芽酿制的啤酒，用王杰希小臂那么粗的木杯盛着亮黄色的酒液，细腻的白色泡沫会咕噜咕噜的从杯口溢出来。

这时有个姑娘走过来，牵过方士谦的手将他拉出圆圈。

姑娘不像普通的农家女孩一样穿着粗布衣裙，她的裙子用得是光滑的丝绸，裙边有白色的蕾丝，棕红的披肩衬的她栗色的眼睛在黑夜里闪闪发光——里面全是方士谦的影子。

二人有说有笑的肩并肩离开人群，向镇上的旅馆走去。飘雪的夜里寒风瑟瑟，方士谦像称职的男友一样替姑娘系好自己的围巾，又将她的手握紧拉入自己的口袋，姑娘抬头看他，他也看着姑娘笑，对视的目光里擦出灼热的火花。

王杰希不想继续看下去了，他停下了魔法，还顺手砸了一个烧杯，碎片撒在地上，像天上的星河，像当初那个碎裂的水晶球。

没有炉火的房间里，王杰希的脸颊被烧得通红——都怪他心里那团名为嫉妒的火焰。

突然窗户被劲风吹开，寒风夹杂着雪粒闯入原本就冰冷的房间。寒风来自凝结出雪花的高空云层，它吹过王杰希通红的脸颊，还有泛红的眼角

——怎么可能？！那个姑娘明明自己都没有见过，明明……连自己都没有得手……

这时王杰希才后知后觉，他刚刚砸碎的烧杯里种的方士谦一个月前送给他的种子，听说以后能开出漂亮的玫瑰花。

但他已经来不及去捡起种子了，因为有什么东西想要从窗户闯进他的房间。

碧绿的右眼里闪过一丝光，打开的窗户瞬间被魔力封上，连呼啸的寒风也被挡在外面。

接着是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撞上了窗户。

“王杰希！你是哪根筋搭错了是吧？开着窗户还要用魔力封上，你想让我撞死吗？”

王杰希定睛一看，那个被他关在窗外大喊大叫的人竟然是……方士谦？！

“你……你不是和那个姑娘……”

“难道我没教过你幻境魔法吗？”窗外的人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你和那些村民看到的都只是想象，只是那姑娘的想象，我只不过是施了个魔法把她的想象变成你们看到的‘现实’而已。”

王杰希一愣，过了小半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知道自己得不到方士谦，可也不想别人得到他。每次知道方士谦不属于任何一个人时，他总要开心的笑起来。

“王杰希你还笑！笑什么笑啊赶紧放我进去，我都要冷死了！”方士谦冷得打了一个哆嗦，他赶紧拉高领子抱紧双臂缩成一团，像只冻坏了的小狗。

王杰希起了坏心思想逗他，故意趴在窗口慢悠悠地说道：“先回答完我的问题再进来。”

“快说！”

“为什么你要对那个姑娘施法？”

“因为这里的人不喜欢你，我打算带你离开，”方士谦别开眼，不敢看王杰希“而那个姑娘是某个女爵的贴身女仆，来这边办事，后天她就会乘马车离开，她说只要，只要我和她上床，她就答应带我们一起离开。”

“真的吗？”王杰希半眯着眼睛笑，却故意要装得漫不经心。

“所以，你为什么不真得和她上床呢？”

“怎么可能！”方士谦红了脸，赶紧争辩道，“我是女神的神使，是她虔诚的教子，应当是遵从她的教导保持自身的洁净。而且王杰希，我对你是忠诚的。”

我对你是忠诚的。

王杰希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方士谦对他是忠诚的，会竭尽全力辅佐他登上王位，除此之外，没有二心——连对任何一个人类产生异样感情的心都没有，因为他是没有感情的神使。

但王杰希却还是喜欢这句话，因为他可以自欺欺人地曲解这句话的意思，以此安慰这份得不到回应的感情——就像方士谦送他的玫瑰花种养了一个月都没发芽。

云层之上的魔术师在想，时间是最伟大的魔法师，它让曾经青涩的方士谦变成了三言两语就能偷走一个女孩芳心的风流公子，也让曾经的自己变得成熟稳重。

还好有些东西是连时间的魔法也改变不了的——方士谦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女伴动过心，他也依然养着那颗不会开花的种子。

但是在那颗种子的旁边，总是会摆上一盆又一盆稀奇古怪的草药，例如叶下红啦，使君子啊，甚至还有王不留行——都是柳非他们，那群被自己收养的孩子搞的鬼。

王杰希这才想起，他还答应刘小别今晚给他们念睡前故事。

 

 

刘小别站在窗台上看星空，星光如同鱼鳞上闪烁的银光，又像是水面上凝结的钻石，随便一处都是价值千万的名画。只是可惜没有月亮，没有蓝雨森林里那样的月光……

忽然，一道流星从星河中穿过，它金色的尾巴拖在空中迟迟未散，刘小别知道，这是王杰希来了。

“大眼爸爸来啦！”刘小别转头大喊一声，赶紧跳下窗台爬上床，跳下来时还因为太慌张而摔了一跤。

本来和平的寝室瞬间变得一团糟，刘小别那句话就像一个熔岩烧瓶在这里砸开。周烨柏赶紧把一堆袖珍刀具往床底下藏，袁柏清慌慌张张的把方士谦给他的书藏在枕头下，又觉得不安全干脆放在了床垫下，刘小别狼狈的爬上床后也赶紧把一个装有点点光芒的瓶子放进睡衣口袋里。只有乖孩子高英杰不慌不忙的给自己掖了掖被角，满怀兴奋的等待着今晚的睡前故事。

当王杰希唯一一双墨色皮鞋踩上寝室里的木地板时，几个调皮鬼已经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今天怎么这么乖？”明明以前来都是看见只有高英杰一个好好地睡在床上，其他的都在开狂欢会。

“因为今天您说要来讲故事，所以我们特别乖。”刘小别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即使是王杰希用他大小不一的眼睛带着怀疑扫过他们的床铺时也没有破功，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被子下握着瓶子的手在出冷汗。

王杰希不傻，他当然知道这群孩子肯定藏了什么秘密，但是他们也是该有秘密的年龄了，他不会去当面拆穿，“好吧，今晚你们想听什么？睡美人？”

“随便您吧。”高英杰觉得什么都可以，只要是王杰希讲就好。

但袁柏清可不觉得，他想听点新鲜的，“这个师傅早就讲过了。”

“那灰姑娘？”

“讲过了。”

“卖火柴的小女孩？”王杰希挑了挑眉。

“也讲过了。”

“驴皮姑娘？”王杰希皱起了眉头。

“都讲过了。”

“那有没有什么是方士谦没讲过的？！”王杰希已经气到两只眼睛一样大小了。

“呃——这个……有很多很多，具体有多少我也不知道。”

王杰希拧了拧眉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方士谦的确很会讲故事，自己小时候他也会每天晚上给自己讲故事，好像讲了这么多年没一个重复的。那些故事都很新奇，很有趣，但王杰希只是听着，也没有特意去记着，导致这么多年下来他就只记得那几个最经典的童话故事。

“好了，别强求他了。你们大眼爸爸知道的故事就那几个，还是我来讲吧。”熟悉的声音传来，白色尖头皮鞋踩着月光来到王杰希身边，方士谦借着身高优势将他柔顺的银色短发揉成一团，直到王杰希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才收手。

接着，方士谦又用魔法在王杰希身后变出一张墨绿色的圆椅，语气轻柔的像在哄一个孩子，“来，王杰希小朋友，坐下来听故事。”

四个小朋友赶紧用手捂住嘴，生怕他们的笑声会从手指缝里溢出来。

王杰希倒是很从容地坐下翘起腿，眼神犀利的像个国王，仅用余光一瞥就压下朝堂里低低的笑声。

国王也给捣乱的臣子变了一张椅子，那种同为墨绿色的三角矮凳，看着他抽搐了一下的嘴角，王杰希笑了，“坐啊，方士谦小朋友，赶紧坐下来讲故事。”

看着不及自己膝盖高的矮凳，方士谦像个闹别扭的小孩子冷哼一声，还是坐下了，“好孩子不和你计较，我们来听故事，不带你。”说着，还把矮凳往刘小别那边移了一点。

——王杰希对他这副样子哭笑不得。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牧师。他花了十年的时间游历了整个微草王国。后来他累了，于是倾尽所有积蓄在一座小镇里建了座教堂，还收养了一个男孩作为养子。”

“男孩不愿意信仰女神，牧师也没有强求。但是在男孩十八岁那年，发生了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男孩伤害了一个邻居，如果不是牧师及时阻止，恐怕男孩会直接杀了村民。”

“为什么啊？”周烨柏问。

“因为男孩其实是恶魔和人类的孩子，他无法抑制他内心想要犯罪的欲望。”

“还好男孩还有一半人类的血统，他听从了牧师的指导，他去村民家道歉，还向女神诚心忏悔，女神说可以原谅他，但是他需要永远保持对女神的虔诚。”

“男孩也的确做到了，他在牧师死后一直守在小教堂里，直到他的生命结束。”

“他在死后被允许进入神域，在那里，他与抚养他长大的牧师重逢了。”

“好了，故事就这么讲完了。”

“这个故事太短了。”刘小别不满意。

“根本就不过瘾。”周烨柏也附和着。

“师傅，再讲一个吧。”

“不了，今天就讲这一个，下次多给你们讲两个。”方士谦从椅子上站起来，摇了摇头，幅度大的像要把什么东西从脑袋上甩下。

王杰希觉得方士谦有点不对劲，问：“怎么了？还想着你舞会上的女伴吗？”

“我女伴有很多个，你说的是哪个？而且我现在再回去已经很晚了不是吗？”方士谦朝他眨了眨眼睛，银色的瞳孔里意味不明。

太晚了吗？

王杰希转头看向窗外，今晚的夜空亮得异常，能将他和方士谦的影像清楚地印在玻璃上。

——上一次看见如此明亮的夜空还是在和方士谦签订契约的那天，时隔多年再见，有一种不安的感觉捏住了他的心尖。

“我还想再听一个。”刘小别不高兴地瘪瘪嘴，可也没有大声说。

王杰希起身，给每个小朋友盖好被子，还特意帮他们把四边多余的被子折起来，以防漏风。

走到高英杰身边时，小家伙用祈求的眼神看着他问，“明天您还会来吗？我想听您给我们讲故事，方前辈讲过的也没有关系。”

“明天可能不行，但是等过几天我就会闲下来了，到时候我一定会来的。”毕竟两天后就是魔术团表演的日子了，也是对微草皇室发起大总攻的日子，他作为军队的首领不能不在。

但是他一定会来的，他已经对孩子们失信一次了，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对不起，今天是我的错。”王杰希带着愧疚摸了摸高英杰的额头。

窗前的方士谦在胸口划下一个十字，为睡前的孩子们祈祷：“满是怜悯和慈爱的女神，请在黑夜与睡梦中照亮这群孩子的道路，请保佑善良的他们一夜好梦。”

“向您祈祷，荣耀女神。”袁柏清也学着他的样子在胸前划下一个十字。

这让方士谦很是高兴，他走过去，在虔诚的小教子的前额落下一个晚安吻。

王杰希看着，忽然有点羡慕这群孩子。

——在那些他深藏着的，十分温暖的，过了这么多年依旧清晰的记忆里，方士谦会在每一个夜晚给年幼的他讲故事，只要是他想听，方士谦就会讲，一直讲到他撑不住睡意的侵扰而睡去。

在那么多的故事里，他最喜欢的是大卫和约拿单*的故事。

那个故事的大概他已经不记得了，因为他喜欢的只是方士谦以极其温柔的声音念出的三句话：

“你喜悦大卫吗？”

“我当然是喜悦他的。”

“我对你的爱胜过妇女的爱。”

在故事讲完之后，方士谦会给他一个晚安吻，吻在他的额头上，挠的人心痒痒。

只是晚安吻和睡前故事现在已经没有了，不知从何时起就没有了，因为他和方士谦不知从何时起就开始疏远了——他们仍会像曾经一样在嘴上开对方的玩笑，只是他们之间很少再有肢体接触，因为有一层隔膜横在他们中间。

那层隔膜，就是他对方士谦那些不可告人的情愫。

“在想什么呢？”现实里，方士谦的手在他眼前挥了两下。

“没什么，我们走吧。”

——他和方士谦这样就好，像一对相伴多年的老友就好。

——那些埋藏于心的羡慕，那些不可言说的渴求，那些求之不得的失落，都是他一个人的事，不需要让没有感情的他来困惑。

关上寝室的门后，方士谦打了个响指，一道银光从他身上褪去，那些被魔法酒气渐渐溢出，混杂着一点点男式古龙香水和女式香水味弥漫在空气里。

王杰希被熏得皱起了眉，“我走之后你到底喝了多少酒？”

“我不知道。晚上你没什么事吧？陪我出去醒醒酒怎么样？”

“我带你回去，我可以给你调碗醒酒汤。”

“别啊，我也不是醉到不省人事的地步。而且啊，我今晚上喝醉，是有目的的，”他俯身凑到王杰希耳边小声说，“这是为了壮胆。”

话音一落，银光就自二人脚底升起将他们包裹，待它散去之后，四周的场景已由熟悉的走廊变成了陌生的草原。

“方士谦，这是哪？”王杰希的声音里带了点愠怒，他抬头看了看天空，依旧是如此的明亮——这里应该还是微草王国的境内，自己画个法阵回去应该没问题。

狡猾的银眸盯着他，似乎已经看穿了他内心的想法。“别老想着走嘛，接下来几天你会忙得分身乏术的，在这之前先好好的娱乐一下不好吗？”

“好啊，娱乐。”王杰希嘲讽地一笑，魔法将这片旷阔到只有野草的草原映在他的脑海里，“你告诉我在这里有什么可以娱乐的？”

“讲故事啊。”方士谦轻轻打了个酒嗝，“你看，之前我已经给你讲了一个了，所以你也要给我讲一个。”

怕是只有方士谦这种人喝醉了才会想出这些来——两个人深更半夜跑到一个陌生的地方，然后像两个小孩子一样用自己的故事换对方的。

“不好意思，方士谦小朋友，我知道的故事就那几个，这可是你说的。”

“没事，你可以讲讲你小时候的事情，在我还没遇见你之前。”

“我小时候的事情没什么好说的，出生的时候因为眼睛被遗弃，然后被林杰大人收养在孤儿院，再后来做了预言家，碰上你这摊祸事。”

这时方士谦突然凑近，盯着他的眼睛问：“小时候被欺负过吗？”

王杰希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后退一步，咽了口口水掩饰慌张后才回答道：“肯定是有的，没人会喜欢一个眼睛怪异的孩子。”

方士谦啧了一声，“别这么说，林杰大人不是收养你了吗？”

“是的，如果没有林杰大人，如今我不知道会成为什么样子，”每次说到林杰，王杰希的嘴角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和失落，“他总是在帮助我，不管是小时候收养我也好，还是在知道我们的契约后为我准备了一支军队也好。可惜我没能报答他……”

“他本来就是伯爵，帮你准备一支军队不难，况且改变腐败的微草王室也是他老人家的理想，现在你已经替他实现了，你马上就是微草新的国王了……你做的很好，王杰希，林杰大人会很欣慰的。”方士谦这样说着，眼里却闪过一丝失落。

“方士谦，你怎么了？”

“没什么，王杰希我给你变魔术吧。”他摇了摇头，依旧笑得像个没事人。

“……随你。”王杰希看了一眼他的笑容，也收起了眼里的疑惑——他不说，他也不会问。

“看好了哦。”方士谦将一只手背到身后去，另一只手从礼服口袋里掏出一个淡蓝色的正方形纸片，随着他故作高深的眯起眼睛念了几句咒语后，纸片开始自己动起来——折叠，翻转，再折叠，打开折痕，再折叠一次……不出几分钟，方士谦手里的纸片已经变成了一朵蓝色的玫瑰。

“魔术师大人，怎么样？”方士谦把花递到王杰希眼前，眨巴着眼睛像个讨赏的孩子。

王杰希看着花，嘲讽的挑了挑眉，墨绿色的眼睛仿佛在说“就这种把戏还想骗我这个魔术师？”

“方士谦，把你背在身后拿的那只手拿出来。”

方士谦脸上的笑容有点僵硬，“我问你花好不好看，你看我手干什么？”

“快点拿出来，我都知道你干了些什么。”

“戚。”方士谦别扭的侧过头去，伸出那只手，手指尖还有金色的印记——那是使用魔法过后留下的痕迹。

“你这是魔法，不是魔术，魔术和魔法是两个概念。魔法是魔力的运用，而魔术是通过机关，手法等因素，不使用魔力而做到和魔法一样的效果。你要是真想表演魔术，下次我可以教你。”

“我才不要，明明魔法的概念还是我教你的。”不服气的方士谦小声嘀咕道，“而且谁知道你在台上表演的时候有没有用魔法，明明不用魔法根本做不到。”

“比如说？”

“就比如说上次你凭空变出了一百张扑克牌的那次。”

“我穿的衣服里面有机关，而且让你上来作假检查扑克牌的时候你没发现那些扑克牌特别软吗？”

“那……还有！你把一只老虎从铁笼里变到了笼子外面！”

“有两只一模一样的老虎，你没看见为了找两只一模一样的老虎我骑着灭绝星辰飞变了整个微草王国吗？”

“……”方士谦一时无语，讨赏的孩子被揭穿了谎言又无法反驳而变得气急败坏，“我不管那些！我就问你这朵花好不好看。”

“有进步。”毕竟是用魔法折出来的，比你上次折的青蛙好看多了。

“这还差不多。”方士谦把花别在王杰希胸前，顿了顿之后才说，“王杰希我要走了。”

王杰希一愣，那种不安的感觉又捏住了他的心脏

“你……要去哪？”

“我从神域而来，辅佐你治理人类的王国，现在使命已经完成了，我要回神域去了。”酒气模糊了方士谦的双眼，只能看见他脸上意味不明的笑容。

王杰希扯了扯嘴角，扯出一个机械的笑容，“怎么会呢？你是要辅佐我治理这个国家的。我现在连王位都没有坐上，你的使命怎么完成了呢？”

“但是看看你，有魄力，有手段，深得人心。当初林杰留给你的不过是一支百来人的雇佣军，你却能把它发展成一支上万人的军队——而且所有人都是自愿加入的，他们甘愿向你奉上自己宝贵的生命，为你攻城掠地。再过两天，这支军队就会成为名正言顺的王军了。”

“王杰希，你已经是一位出色的君王了，你不再需要我的辅佐了。”

方士谦咬了口舌尖，说道：“所以我必须走了。”

“那……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等我给你戴上王冠之后，我相信再过几天就可以了。”

“哦，我知道了……”

“方士谦，神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他感觉现在自己的声音轻飘飘的，像踩在云朵上一样，控制不好就会掉下去。

“跟这里差不了太多。神域的中心是宫殿，住着荣耀女神，外围的一群住着神使，也就是我住的地方。再外围一圈就是圣人们的居住地。”

“圣人？”

“就是被女神认可的人类，死后被允许进入神域。其实也不只有人类，也有精灵龙族什么的，关键是要看能否被女神认可。”

“哦，我知道了……”如果我能当一个好国王，是不是就能被女神认可，是不是就能死后在神域里再见你一面？

但他不敢这么问。

“神域好玩吗？”

“不好玩，我觉得那些圣人都特别无聊，我们神使也很无聊。每天都在研究女神的语录，研究其中的真理。”

“可我觉得只是讨论根本没用，或许只有像人类一样的生活才能真正明白这些道理，可是女神很少让神使来到下界。”说起这些，方士谦就像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

——其实王杰希喜欢这样，不需要他来提问让这场尴尬的对话继续下去，他只需要静静的低头听着就好。

“我有个朋友也是这样认为的。他叫张新杰，是女神最喜爱的神使，掌管着神域里的大小事务，也是第一个被女神派到下界的神使。”

“我今天不是说了个牧师的故事吗？那就是张新杰。不过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那个男孩的身份，男孩也没有伤人，不过是在成年之后一声不吭的离开了他，去了地狱。”

“张新杰从下界回来之后就一直郁郁寡欢，我问他为什么他也不说，我去问女神，她告诉我这就是感情。”

“王杰希，你知道神使没有感情，这是对的，但你也要知道，神使是可以沾染上感情的。”

王杰希猛然抬头，对上方士谦的眼睛，那里温柔的像一潭水，水面上只映着他的影子
——在那个同样星河灿烂的夜晚，在那个被打碎的水晶球里，方士谦也是这般温柔的看着他。

王杰希不傻，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方士谦，你……”

“我喜欢你，”他顿了顿，希望今晚的自己能像最深情的情人，能说出最动

人心弦的情话，但站在他面前的是王杰希，不是那些易哄的女伴。

方士谦觉得喉咙里干巴巴的，只能挤出几段毫无逻辑的话来，

“我……大概是在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觉得你的眼睛很漂亮，我是说真的，

不是嘲讽你，是真的。”

“但我不知道你，我总觉得你也是喜欢我的。可是不管我和别的女人如何亲

密你的反应都是淡淡的，所以我好害怕，我不敢问你。”

   “可是我马上就要走了，不说会后悔的……"

   “王杰希我是真的喜欢你。”

   “我好喜欢你。”

   “我那么喜欢你，你呢？”

   “我吗？我……”王杰希的声音有点沙哑

——那些被压抑在心底二十年的感情，现在就像一桶泡在酒精里的木材，只要一点火星就能燃起炽热的火焰，加上夜风的鼓吹，烧得人眼角泛红。

他一把拉过方士谦的衣领，几乎是脸贴脸地，咬牙切齿地，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说你喜欢我，可你又说你要离开我，你这算是什么意思？！”
    “你，你就不会早一点说吗？还是说你还想告诉我‘王杰希你要尽心尽力做个好国王，做一个圣人，我在神域等着你’。”
    “不，不是的。”方士谦顺势把他抱在怀里，低头埋在他颈间偷笑。
    他好开心，因为王杰希生气了。 
    很少见王杰希这么生气了。
    这就证明王杰希也喜欢他。
   “杰希，说你喜欢我好不好？”
   “不好，你放开我。”他抬手想推开他，却被他反手一抓扣在手心。
   “就说这一次，你看我都说了这么多次了。如果你觉得不够，那我就再说一次，”方士谦抬头看着他，温热的鼻息洒在他颈间，挠得王杰希心痒痒，
   “我喜欢你，王杰希。”
   王杰希被他看得红了脸，别过头去，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可嘴上还是在说：“我……也是的。”
    他话音一落，金黄色的巨大法阵从他们脚下升起，它映在王杰希惊讶的异色瞳里，映在方士谦得逞的微笑里。
    法阵中央的五芒星熠熠生辉，与他们手背上的契约印记交相辉映。

五芒星开始逆时针旋转，二人手背上的印记却逐渐暗淡。

最后光芒一闪而过，法阵和印记也消失不见，王杰希眼前只剩下方士谦
    ――像极了那个水晶球里的夜晚，方士谦在他面前单膝跪下，一一吻过他右手的腕部，手背，无名指，还有指尖。并且方士谦偷看他的眼神里，有着溺人的深情。
    “承蒙女神恩泽，”他的声音轻柔，一根一根拨动着王杰希的心弦，“我们相互爱慕，不为其他。”
    “我不再对你忠诚，我不再拥有神使之名，我们曾经的契约也就此作废。”
    “我于此立下新的誓言，仅以方士谦之名，宣誓我对你永恒不变的爱恋，宣誓我将与你相伴相随，直至死亡的彼岸。” 

 

*：大卫和约拿单的故事出自《圣经》，二人皆为男性，《圣经》中没有那句话承认过这两个人为一对同性恋人，但那三句话是真的在《圣经》中出现过的。

方王的故事还没有结束，至少还有三篇。

然后大家可以猜猜新杰收养的男孩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