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百日方王/89DAYS】悖论(上)

·天才人类方×不死魔法师王

·首先声明,我本人对于文中相关知识只是涉猎,并没有完全了解,欢迎大佬提出建议

·那么开始吧 @💘方王活动企划(2019) 



00

“我很喜欢中国,准确的来说是古中国――你们人类似乎没有这种叫法,但我们有――我喜欢你们取的名字。比如说,宇宙。

宇宙这个词可比cosmos有内涵的多,四方上下曰宇,古来今往曰宙斯,宇宙就是时间和空间,虽然人类的定义还是太狭隘,但已经很接近真理了。

真理,是我们所认为的真理,不像人类的真理定义那么广泛,我们的真理,只是这个世界的规则。

这个世界的规则严谨又松散,松散到似乎只有时间与空间两条规则,但严谨到我们无法用任何语言描述任何一条,也没有办法去违背真理。

如果有一个存在能违背真理,那我们称之为悖论。

我的一生,都在追寻一个悖论。”

01

那个时候方士谦刚刚在《数学年刊》*发表了有关模型式和椭圆曲线的绝对特例的论文,而王杰希刚好也完成了有关生命与时间的研究。喜爱热闹的方士谦说开瓶香槟庆祝一下,王杰希向来不喜欢这些,然而当他的爱人拿出两个高脚杯时,他还是十分配合地拿出了自己珍藏的一瓶香槟。

玻璃瓶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方士谦拿白手绢擦拭干净,里面透明的麦秆色酒液看起来赏心悦目。

“这瓶你藏了多久了?”

“楼下超市顺手拿的,1619年之后我就很少碰人类生产的东西了。”王杰希躺在单人沙发里,修长的双腿架出来再空中一晃一晃的,脚上穿的高跟马丁靴解了鞋带却没脱下来。

方士谦笑笑,拆穿他的谎言,“至少有四五年了吧。”

他在“MOET ET CHANDON”*的标签上敲了一下,一串气泡浮了上来——他们楼下超市哪有这么昂贵的东西。

“你说你活了快四百年了,”

王杰希打断他纠正其中的错误,“不止四百年,我看着李广自杀的。”

“好的好的,老妖怪,为什么您活了这么久还像个小姑娘一样口是心非?”方士谦一边说着一边用起瓶器打开酒瓶,压缩的二氧化碳冲出来时有一声脆响,酒液倒入高脚杯时泛起一层细腻的白色泡沫,“今天你其实很高兴吧?”

他把这一杯给了王杰希,“说说,你那个一直不肯告诉我的研究究竟是什么。”

王杰希坐起来,接过酒杯,“王杰希三大定理。”

“第一,生命是线型的。”

“第二,生命就是时间。”

“第三,时间是非线型的。”

“既是线型有事非线型,这算你寻找的悖论吗?”

王杰希摇摇头,“不是,存在即是合理,而悖论就是不存在的。”

“你说的这个不存在,指的是物理上不存在还是?”方士谦在给王杰希斟第二杯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我不知道。”王杰希一饮而尽,酒精并不会给魔法师带来任何身体上的负面影响,喝多了只会让他昏昏欲睡。“按理说悖论亦是存在的,所以我们才会知道它,可它存在于何处呢?真正的悖论在这个世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不然怎么会叫悖论呢。”方士谦又给他斟了一杯,“总有一天你会找到的,现在想听听我的理论吗?”

他在沙发旁的毛毯上坐下,王杰希自然而然去握他伸过来的手,点了点头。

“咳咳,”方士谦故意清了两下嗓子,郑重地像是19世纪的某个晚会他即将上台朗诵自己的情诗,“两颗粒子经过短暂时间彼此耦合之后,单独搅扰其中任意一个粒子,会不可避免地影响到另一个粒子的性质,尽管两个粒子之间可能相隔一个宇宙*。”

“这不是你的理论,这是爱因斯坦,1935年。”

“你不说1619年之后就不再去了解人类的事情吗?”

王杰希刚想回答,窗外突然传来燃放烟花的巨响,二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巨大的烟花再夜空中爆炸绽开,诗人和作家曾赋予它瞬间的绝美和瞬间的凄美,但王杰希看到的,只有无聊——他见证着火药的发明,然后在东方用于庆祝节日,在西方用于结束生命——他的生命太过漫长,人生百态,世态炎凉对他来说都已经是老生常谈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方士谦,你害怕我太过漫长的生命,害怕成为我生命中的一朵烟花,灿烂绽放之后凄冷落下了无痕迹。不过没关系,我们是互相纠缠的两颗粒子,我不会让那条隐形的线断掉。

王杰希轻轻的说:“我是为了你才去了解的。”

方士谦一愣,然后急躁的揽过王杰希的腰要去吻他,像个青春期刚进入恋爱关系的毛头小子。

他们的嘴唇即将相贴,王杰希却竖了一根食指挡在自己唇前,问道:“你今年多少岁了?”

“27。”方士谦回答的有点不耐烦。

“那百年之后你就是127岁,而你们人类往往活不了那么久。”金黄色魔力自他们相握的手中流出,在二人心口烙下两个圆型法阵,两个法阵间又有一条线连起来,“我不会为你使用魔法,我不会去改变你的寿命,但是我以这颗心脏起誓,我只爱你一百年,百年之后无论你是一堆细胞还是一捧黄土,我都将不再爱你,我将不再,”他哽咽了一下,仿佛将死神滚烫的镰刀咽下去之后才把最后这一个字说出来,“爱。

说完他主动揽上方士谦的脖子,吻了上去。

王杰希想用这种方式让这份爱持续到永远,却不想最后只有十年。

*有名的综合性数学期刊,主要刊登纯粹数学和应用数学两方面具有创造性的论文

*法文,中文译名是酩悦香槟,国际知名香槟品牌

*物理学中的量子纠缠,由爱因斯坦与其他两位物理学家联合提出

02

他们的情史实在是太过漫长了,从头说起很麻烦,我们直接从中间开始,从方士谦刚刚确诊开始。

“那么姐姐,你先去吧,威尔逊医生在等你。”

“好的,那士谦,柳非就拜托你照顾一下了。”

柳非站在方士谦的身边,除了她气鼓鼓的脸颊,你几乎不能看出来她在生气。

她身旁这个男人是她素未谋面的叔叔方士谦,对面那个即将抛下她的女人是她的妈妈柳夫人——这是柳非自己给她取的名字。

“柳非,你要好好听叔叔的话。”柳夫人摸了摸柳非的头,踩着高跟鞋离开了。

柳非仍旧是鼓着脸蛋的样子,方士谦蹲下来和她平视,问道:“怎么?因为你妈妈丢下你一个人而生气了?”

“我没有!”柳非迅速否定这个说法,“我已经不是只会依赖人的小孩子了!”

说是这么说,但她的被踩到了小尾巴一般的表情早就出卖了她――说到底,柳非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小孩子。

方士谦笑笑,没打算拆穿她,用手指戳了戳她气鼓鼓的小脸蛋,“那么跟叔叔一起去玩好不好?叔叔有一个魔法师朋友。”

柳非虽然年龄小,却也分得清现实与想象,她认为这个叔叔只不过是在哄小孩一般骗自己罢了,反而更加生气了,“你在唬我!我说过了我不是小孩子了!”

“不,真的,我没有骗你,我这个魔法师朋友一般人是看不见他的,”方士谦依然保持着笑容,耐心为柳非解释起来,“小家伙知道水有三种状态吗?”

“我知道的,有液态的水,固态的冰,还有气态的水蒸气。”

“很好。”方士谦满意的点点头,拉着柳非来到水池旁边,从中捧起一鞠清水,因为阳光清水泛着一层暖意,方士谦侧立手掌让水从他的掌心滑落,在水池中溅起一圈圈涟漪和蹦跳的小水珠,最后小水珠交融在液态水中,蒸发在空气中。

“因为水同时存在液态和固态*,所以它才会有让人看不见摸不着的气态,他也是一样的。他同时是流体又是固体,所以他十分接近悖论的存在,于人类来说,他即存在于任何地方又不存在于任何地方*。”方士谦一愣,停下了叙述。

“叔叔你在说什么啊?人怎么可能既是固体又是液体呢?”

“抱歉,这些基础理论对你来说还是太难了。”方士谦一笑,“想见见他吗?他在我的病房里。”

柳非低下头思索着这番话的真实性,最后拖长了声音回答道:“想——”

小孩子的注意力总是容易转移的,或许柳非已经不记得她还在为柳夫人抛下她的事生气了。

*涉及流变学“猫即是固体又是液体”,获得2017年“搞笑诺贝尔奖”

*即指薛定谔的猫,一只存在于任何地方又不存在于任何地方的猫,即空间上的悖论,此时王杰希已经非常接近

04

“美丽的夫人,我真的很抱歉。”威尔逊医生将X光片取下来,捋了捋他珍爱的小胡子,“我不得不充当北方来的布谷鸟*,告诉您这个噩耗。”

“哦,好的。”柳夫人坐的十分端正,她交握的手指放在桌上松开又握紧,松开又握紧。

“但是,”她用标准的英语试探性问道,“他才27岁,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她的弟弟,一颗在数学界,物理界冉冉升起的明日之星,他已经证明椭圆曲线与模型式中的绝对特例*,她已经能预见弟弟未来的辉煌。

“我不能给您任何希望,因为任何希望都可能破灭。”威尔逊医生叹了一口气,“您知道的,即使现代医学已经非常发达,但是对于某些病症是几乎没有治愈的办法,比如说您弟弟患上的运动神经元症,也就是俗称的渐冻症。”

“哦,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柳夫人捂着嘴,说出来的话已经是语无伦次,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悬而未落。

威尔逊医生倾身上前握住柳夫人的手,用最温柔的声音安慰她:“但是请您相信,奇迹并不是不存在的,方先生的生命可能不止我之前所说的三四年那么短暂,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中国如今已经叫停了对这种疾病最有效的干细胞疗法,但是我们这里没有。”

柳夫人抿紧了唇,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悲伤在她的心里汹涌澎拜,但是良好的教育并没有让它外泄,她郑重地点点头:“我们一定会全力配合您的治疗。”

“与疾病对抗是一场不可或缺的因素,那么我需要向你确认一件事情,”威尔逊医生收回手,眼神也变得严肃起来,“很多人在得知自己患上绝症时会精神崩溃,您觉得方先生会这样吗?”

“不,不可能。”柳夫人立刻否定了这个猜测,“士谦绝对不是这么脆弱的人,之前证明定理时他已经承受了来自社会和舆论的巨大压力,但是他依然没有垮掉。”

“我知道的,”威尔逊很想说这两种压力是不一样的,“但是就入院这几天的观察来看,方先生总是在一个人自言自语,而且会对空气做出一些很奇怪的动作,就好像,他看见了一个我们不能看见的人。”

柳夫人抿着唇,不说话——其实从几年前方士谦开始证明费马大定理证明过程有误*时他就开始这样了,有时候连吃饭的时候也是如此,她数次旁敲侧击提醒自己的弟弟不要给自己太大负担,但是后者总是笑笑敷衍两句不当回事。

“我认为方先生心理方面可能出了点问题,近期我会给他安排一次心理测评。”

“但是您放心,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不会公布出去的,我也知道方先生的证明过程还在审核中。”

这正是她所担心的——柳夫人松了一口气,“那真是谢谢您了。”

*北欧有北方来的布谷鸟是带来噩耗的说法。

*这个是我瞎编的,椭圆曲线与模型式并不存在绝对特列

*费马大定理于1995年被英国数学家安德鲁·怀尔斯证明,证明过程中用到了椭圆曲线与模型式。请记住,绝对特例是我瞎编的,费马大定理的证明过程绝对是完美无缺的

05

方士谦的病房在住院楼的高层,打开门时小姑娘就兴奋的叫了一声——墙壁粉刷成淡黄色,暖色系完全无法让人联想到这是冷冰冰的医院,靠墙摆放着两张床,只有一台监护仪器摆在床旁,正对面的另一头有一扇法式落地窗,旁边还有一扇小门,似乎里面还有一个房间。

这根本不是病房,这是豪华公寓啊。

柳非兴奋地冲进客厅,把自己摔在大床上,此时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看向方士谦:

“我应该脱鞋吗?”

“不用不用。”方士谦摆摆手,却自己脱下鞋整齐的摆在鞋柜上,顺便把地上那双复古高跟马丁靴也一起整理了。

“你真的是越来越懒了。”

“啊?”柳非以为是在说她,虽然不知道叔叔为什么突然间变了卦,但她还是乖乖的脱了鞋摆到鞋柜上。

“我不是说你啦,我是说那个懒鬼。就是我的朋友,普通人是看不见他的。”方士谦歉意地笑笑,指向那张空无一人的大床,“没了那些魔法,他就成了类人猿。”

柳非看见一只枕头凭空浮起,砸向方士谦。

方士谦顺势接下,朝那边的空气吼了一句:“嗨!人家小姑娘还在这里呢,你会吓到她的。”

他把枕头丢回床上,又拍了拍呆若木鸡的柳非,“去,找个地方坐下,叔叔给你拿饮料,要喝什么?”

“可,可乐吧。”柳非结结巴巴地说道——她还没从刚才的灵异事件中反应过来。

“没事的,只要你相信有一个你看不见的人坐在床上一切都会合理的。”方士谦又揉了一把她的小脑袋,走进那扇小门去拿可乐。

一只椅子浮了起来,摇摇晃晃的飘荡在空气中,最后稳当地在大床旁放下。椅上的坐垫陷下去又弹上来,似乎某人拍了拍坐垫让她坐下。

柳非小心翼翼地坐下,紧盯着床上停滞的空气——这里真的有个人存在吗?——她的大眼睛里用一层紧张掩盖着快要溢出来的兴奋。

“我拿了你的书啊。”方士谦拿着两听冰可乐回来了,另一只手里还拿着一本羊皮书,他从柳非这一步爬上了床,“王大爷过去点让个位置。”

方士谦很贴心地给柳非拉开了易拉罐,小姑娘抱着

罐壁上都是水珠的可乐一边喝,一边观察方士谦向身边的空气慢慢倾倒可乐罐,却没有可乐流出来——像某个人就着他的手在喝可乐。

“我的天,你都不给我留一点吗?”方士谦摇了摇手中的易拉罐,已经听不到液体流动的声音了。

“好吧,小姑娘,在向你介绍他之前我们要做一个约定。”方士谦拿着空了的可乐罐摆出投篮的三个九十度,可乐罐在空中画下一道漂亮的弧线,最后在即将落入垃圾桶的前一刻滞留在空气中,半会儿之后“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方士谦鄙夷地看了一眼身边的空气,翻了个白眼,转身向柳非伸出了小拇指,“接下来的一切可能会让你大吃一惊,甚至改变你的认知,但是不可以告诉别人,能答应我吗?”

柳非赶紧点了点头,迫不及待的勾上方士谦的小指。

他们相勾的手指在空中简单晃了两下,方士谦没有唱任何幼稚的歌谣,却让柳非莫名其妙生出一股仪式感。

“那么现在,我们开始吧。”方士谦松了手,把那本羊皮书拿到柳非面前,从后往前翻了一遍,泛黄的纸张写满了诡异的符号,当他关上封面的那一刻,四角的铁皮立刻延伸包裹了整个书边。

“他不能直接和你交流,所以你有什么问题就在心里想一遍,然后翻一页,他会在纸上回答你。”方士谦又朝空无一人的身边说了一句,“写中文啊,通用的英文她还没学。”

柳非伸手触碰那本羊皮书,羊皮的柔软经过无数次的鞣革和数百年的时光之后被她的触觉捕捉到,柳非翻开第一页,包裹着铁皮的硬壳封皮带来沉重的质感,让她感叹这本书实在是太复古了。

第一页用标准的正楷写了一段中文,其内容让柳非惊呼一声。

——自1538年起,罗马教皇送了我这一套笔记本之后,我就一直在使用它们。

“哇,哇,”柳非惊呼到几乎说不出话来,“教皇?!我的天这么厉害的吗?而且你已经活了这么久了吗?”

没有风吹过,羊皮书却自己翻了一页,下一页上已经写好了回答。

——我卖了一瓶药水给教皇,告诉他那是长生不老药,其实只是我自己调配的饮料。

——我是魔法师,与你们人类不同,我们依靠魔法维持生命,而身为最强大的魔法师,我几乎可以与时间相依相存。

“那么,那么最伟大的魔法师,我可以见见你吗?”柳非看不见真人,所以她将满眼的热切与期待投向了那本羊皮书。

羊皮书又翻了一页。

——作为魔法师,出生时就会被覆上一层可以让我们不被人类看见的魔法,也会强制签订一份契约,其中一条就是不能将真实面目展示在人类面前。

——方士谦能看见我是因为我给他的眼睛上了一层魔法,而你还太小,承受不了这种魔法。

——所以很抱歉,不行。

他用一个善意的谎言回绝了她。

“可是……”柳非还想争取一下,但她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了,最后她失落的低下头,瘪瘪嘴,像是自我安慰般说了一句,“好吧。”

“别失望,小家伙。”方士谦揉了一把她的头发,“你的未来还很长,只要你十年,二十年后还记得来看

我这个叔叔,终有一天你可以见到他的。”

不过我能不能活那么久就不一定了。

那本羊皮书慢慢漂浮起来,在柳非眼前翻开下一页。

——作为补偿,我想送你一个礼物。

随后,方士谦像是得了什么命令,翻身下床。

“我记得放在这里。”

他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大玻璃瓶,瓶底装了一些银色的沙子。

“我第一次见到这个瓶子的时候,里面用淡绿色的液体保存着一朵银色的玫瑰花,”方士谦敲了一下玻璃瓶,有很好听的“叮――”一声响,“知道吗?魔法师死后心脏都会变成一朵玫瑰花,被用来送给最爱的人。”

“那朵银色的玫瑰花我们只是暂时保管,作为回报,我们得到了来自星星的沙辰,就是这些。现在,我们把它送给你。”

方士谦把玻璃瓶塞进柳非怀里,还特意帮她拔掉顽固的软木塞。

“现在把这些沙子倒出来看看。”

柳非怀疑的看着他,她似乎已经预见了一地闪着星辉的沙子――那是很漂亮,但也很难清扫。

但最终在方士谦的注视下,在某个不可视的微笑后,她慢慢倾斜瓶子,像圣女倾倒圣水一般倒出那些沙子。

银色的沙子在倒出瓶口的那一刻变成了金色,像丰收之后的麦子从农夫手掌间的缝隙溢出来,在地板上流淌出一片金黄的沙漠与星光,而当最后一粒沙子落下时,又如同发生时光倒流的奇迹一般,所有的沙子逆流成一道金黄色的瀑布,逆流进玻璃瓶的那一刻,一粒粒沙子变成了一颗颗星星――并非夜空中不可摘取的星星,而是用塑料管折成的,颜色多种多样绚丽缤纷的星星,填满了整个玻璃瓶。

“柳非?柳非?”此刻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是柳夫人的声音。

柳非立刻把罐子在一旁放好,飞奔过去开了门。

门一开,柳非就冲上去抱住了柳夫人,“妈妈,我好喜欢这个叔叔啊。”

柳夫人挤出一个笑容,她不希望悲伤感染到自己的女儿身上,“可是现在我们要回家了,下次再来找叔叔玩好不好?”

“为什么就回家了?!”柳非听到这句话瞬间就不高兴了,她嘟着嘴,拉着柳夫人的手臂用力摇晃起来,“再玩一会儿好不好?你看我今天就玩了这么一下下。”

“柳非,你要听话,懂事的孩子是不会像你这样的。”柳夫人的态度很坚决,完全不为所动。

“小姑娘你也应该回家了,”方士谦也走过来帮姐姐打圆场,他将玻璃瓶塞进柳非的怀里,“如果你听妈妈的话乖乖回家,魔法师会给你奖励的哦。”

“真的吗?”柳非信以为真,接过了罐子。

“说起来,小家伙,我一直忘记问你的名字了。”

“我的名字是柳非!”

“这真是个好名字。”方士谦笑笑,凑上去和她耳语,“你好。

柳非瞬间瞪大了眼睛――落在她耳朵里那句“你好”,完全不似叔叔之前带着二十几岁的青春和活力,尾调会微微上扬的音色,反而是较为低沉,仿佛沉淀着几百年岁月,整句话几乎没有沉淀的声线――就像跟她说话的人并非她的叔叔。

那个声音继续说下去,“我的名字是王杰希。

我很喜欢你的名字,你以后可以试着去当一个电竞选手,希望有一天你能看到我。

那年小小的柳非因为王杰希这几句话兴奋雀跃而不能自已,却丝毫没有意识到她亲眼见到王杰希会在短短的十年后――也就是她叔叔死前的那一刻。

07

王杰希站在病房的窗前,向下俯视可以看见医院的大门,洁净的玻璃上看不见他的影子。

他看见柳夫人带着柳非走出医院大门,柳非怀里还抱着那个玻璃瓶,多彩的星星特别显眼。

——安布雷拉的选择是对的,她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

方士谦走过来从后面抱住他,问道:“你刚才都听到了多少?”

“全部。”他的声音很冷静,听不出波澜。

“那我这时不时痉挛的腿到底是什么毛病?”

“运动神经元症,俗称渐冻症。病因不明的运动神经元受到侵损,导致肌肉萎缩。你现在还是早期。”

方士谦没有马上接话,王杰希听见他狠狠地抽了一口气。

“我听说发病之后就只有四五年的寿命了。”

“这得看你想不想活下去。”

“我当然想活下去,我只有一百年的时间,我当然想每一分每一秒都用的干干净净。可是杰希,”方士谦后退一步,伏身将额头靠在王杰希的后颈上,“我要的不是瘫痪在床,下半身失去知觉,依靠着呼吸机和葡萄糖苟延残喘于世 每一个周期经受巨大痛苦来保证自己最后的一丝呼吸。”

方士谦哽咽着,他抽了抽鼻子,几乎是不敢把心底最后一句话说出来

――那还不如去死。

“不会的,不会的。”王杰希安慰着他,也安慰着自己,他反手握住方士谦的一只手,拉到胸前,“魔法比科技先进太多太多,在你们尚未对‘熵’充分了解的时候,我已经明白时间的奥秘。在你们尚未了解高维宇宙时,我已经观测到了平行世界。”

“可是你说过的,人类不能承受魔法,一点都不能。”

“不一定要直接承受魔法,通往结果的方法不止一条,我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

我不会为了你使用魔法。

“除非你自然老去死亡,任何的疾病都不能消磨这一百年的时光。”

我不会去改变你的寿命。

两颗粒子经过短暂时间彼此耦合之后,单独搅扰其中任意一个粒子,会不可避免地影响到另一个粒子的性质,尽管两个粒子之间可能相隔一个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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