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张24h/12h】背叛

·题目:危险不止来自敌人

·关于文中人物行为不接受请勿ky

·架空中世纪背景,文中的教皇类似于教皇和国王的集合体

·第一次写韩张,不尽人意,希望以后能写的更好

·那么开始吧

01

“落日,你要记住,危险不止来自敌人,往往最大的危险就潜伏在你的身边。”

“我一定铭记您的教诲。不转冕下。”

石不转带着长河落日走过瑰丽堂皇的走廊,在每个星期换一种墙纸的墙壁上,每一副画作都是价值连城的珍品,只是这宫殿里懂得欣赏它们的人少之又少。

“所以既然你是作为圣子去军营中历练,就不要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出战杀敌上,同样要留心身边,明白吗?”

“那么冕下,我可以提个问题吗?”长河落日抬头看向身边的人,穿透落地窗的阳光汇聚在他金边眼镜上的一点,在他的眼睛里闪着光——像引导人们前进的神使,符合极了他教皇的身份。

“有问题是好事,说吧。”

“如果危险无处不在,那么是否我们没有逃离的办法,是否我们无法信赖任何人?”

“我们处于这个阶级,的确危险无处不在,唯一逃离的办法就是放弃自己拥有的一切,但我们可以面对危险,于危险的浪潮中屹立不倒,这才是我们站在万人之上的理由。”

“至于信赖这个问题,绝大部分人都是不可信赖的,但总会有一两个人,可以让你去相信。比如说对于我来说,”石不转顿了一下,伸手替长河落日将鬓角的一缕头发别回耳后,这才继续说下去,“你是可以信赖的。”

“冕下……”长河落日腼腆的一笑,低下了头。

“走吧,还有人在等我们。”石不转拍拍他的肩,带着他来到了会客厅。

会客厅中没有给客人坐下的地方,只有属于石不转的一张王座,纯白的王座上用金线为镶嵌的宝石描边,即使在阳光下也不失光辉。

一个男人单膝跪在王座前,他红白相间的布衣被古铜色的肌肉撑满,赤裸的双脚展现着他的身份,与这个纯白奢华的世界格格不入。

石不转快步上前,挽起袖子亲自将那人扶起来——长河落日很少见到有人受过这种待遇。

“落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来自条顿骑士团的圣骑士,大漠孤烟,今后五个月你就跟在他的手下。”

圣骑士……为什么穿着会这么简陋?

“圣子殿下。”大漠孤烟一只手握拳放在胸前,弯腰行礼。“如果您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可以跟我离开了。”

“不,明天再走吧。”石不转伸出手,抚过他衣领上的一处暗色的污渍——大概是鲜血干透之后留下的,“今天就留下吧,你也该好好休息一下,衣服我让人拿去给你洗了。”

02

大漠孤烟坐在石不转的床边,他脱了带有血渍的上衣,盯着坐在办公桌前处理事务的石不转。

鸦黑色的羽毛笔倚在他的手指之间,他似乎在浏览手中那份印在莎草纸上的文件,一缕银色的碎发从他的鬓角落下,遮住了他的视野,被他用另一只手别开。

大漠孤烟取下用来系床帏的丝带,走过去替石不转把头发束起来,每每总有几缕碎发从他的手掌间滑落,他自嘲道:“生疏了。”

“那当然,我们又有多久没见了?”

“半年了吧,这场战打得有点久。”

“是我自作自受,”石不转放下手中的文件,但是没有其他动作,乖乖的让大漠孤烟给他束发,“是我让你去的。”

“我早就宣誓过了,这是我的使命,冕下。”大漠孤烟将丝带打了个活结——还好,没有太生疏。

“那么接下来几天你可以留下吗?我要去一次斗兽场,需要一个骑士陪着我。”石不转偏过头看他,嘴角勾出一丝笑容。

“你不喜欢这些,”大漠孤烟皱起了眉,但是他知道石不转别无他法,“下次少接这些邀请。”

“这宫廷里的事有多少又是我愿意的呢?”石不转抬手抚上他的脸颊,短短的胡渣已经冒出来了,“你要陪我做的事情可不止这一点,不愿意吗?”

“不,荣信之至,冕下。”大漠孤烟弯下身,不是为了行礼,他是为数不多可以不用行礼的人,只是为了石不转更好地触碰他。

“所以你今天为什么这个样子来见我?”石不转捧着他的脸,语气里有责怪,嘴角却是弯着的。

“本来和兄弟们在酒馆喝酒,你叫我我就直接过来了,我知道这衣服不合礼节。”

“没关系,我只是想看看你穿铠甲的样子。”石不转撑起身子,在他的嘴角亲了一下,“你对你的将士很好,可是马上就不行了,我很抱歉,文清。”

大漠孤烟是他的教名,他真正的名字,是韩文清。

韩文清愣了一下,随后才慢吞吞地回答道:“我知道,我知道的,你别太委屈自己了,新杰。”

教皇冕下的名字是张新杰,知道这个秘密的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早已入土长眠。

03

窗外的布谷鸟在唱,嫩绿的新叶在不算温暖的阳光下舒展开来,清晨的露珠从它的脉络上滴下。

韩文清慢慢地从床上坐起来,他的枕边人还沉浸在睡梦之中,抱着他的一只手臂像粘人的猫咪,只是他必须叫他起来了。

韩文清轻拍张新杰的脸颊,低声道:“新杰,起来了。一会儿你还要做祷告。”

张新杰转身拍开他的手,用被子蒙住自己的脑袋。

韩文清叹了口气,世人都道教皇冕下严谨守时,谁又知道他有赖床的毛病呢?

“你就是看我回来了,所以才故意犯这些小毛病。”他知道张新杰那些小心思,也知道他已经从睡梦中脱离出来,便把他从床上抱起来让他坐在床边,自己跪下来替他穿鞋。

张新杰其实已经清醒了不少,被强制安排的生物钟让他总是能在困倦中醒来,只是如韩文清所说,今天他回来了,那些小毛病就不自主的上了头。

“抱歉。”

韩文清愣了一下,他不明白张新杰是为了什么在道歉,是为了刚才不应该的赖床,还是昨天所说有关将士的事情。

他刚想问,但是张新杰伏下身,一只手捧着他的半边脸,另一只手竖起一根手指抵在他的唇间,示意他不要说话。

“计划有变,今天一天你都得陪着我,明天你再带落日去军营。”

随即,张新杰将二人额头相抵,开始了今天早晨的祷告,他散落的发丝擦过韩文清的耳廓,有点痒。

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软糯,像是咕哝在喉咙中的情话,低低的只敢让他们二人听见:“我们在高天之上的天父啊,我感谢赞美你,因着您的大能和大爱,我再次见到了我的骑士。”

“您曾背负我们的罪孽,曾为我们披戴荆棘王冠,如今我怀着对您的虔诚和爱戴走上与您同样的道路,只求这世间变得更加和平美好,只求与我的爱人长相厮守。”

04

在此之后,张新杰和韩文清一同用了早餐,饭后两人在花园里散步,侍女送来了一张印着华丽浮雕的邀请函。

“这是什么?”韩文清接过邀请函,略微粗暴的拆开信函,里面用漂亮的连体写满了一张纸。

他看了一眼开头,教皇冕下四个字前面足足冠上了将近十个字的赞美词,看到这他就没兴趣看下去了。

张新杰没看信件,但依然猜出了信件的内容:“这是来自一位男爵的邀请,邀请我去斗兽场。”

“他给我寄过很多次邀请信了,几乎是一天一封。”

韩文清皱起眉,有点不悦,“他打的什么主意?”

“杀了我的主意,我早就得到消息,他想找个机会杀了我。”张新杰回过头,看见韩文清已经停在他的身后。

——如果最凶恶的表情再凶恶一点那就只能看见眉头皱得紧了点,但是手上有点硬度的信纸已经被韩文清捏成皱巴巴的一团。

“在那之前我会杀了他。”

张新杰走过去,拍了拍他紧握成拳的另一只手,韩文清顺势张开手握紧了他的手。

张新杰的嘴角带着微笑,声音很轻。

“我身边的所有人早晚都会背叛我的,我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那我呢?”他皱起眉,带着怒气质问道。

“你?”张新杰垂眸一笑,拉着两人相牵的手来到他的脖颈处,抽出手让韩文清握住他的咽喉,“请试着背叛我吧。”

但是韩文清的手渐渐上移,粗糙与细腻的皮肤互相摩擦生成暧昧的电流,最后他捧着张新杰的半边脸,吻了下去。

这个吻带着些微的怒气,张新杰感到自己有点站不稳,但韩文清搂着他的腰,把他压到旁边的墙上。

在两人气喘吁吁的间隙里,张新杰掐着点极不解风情地说了一句:“我们等下要去斗兽场……”

韩文清狠狠倒吸一口凉气,像野兽不甘的喘息,他一口咬在张新杰的锁骨上,同时也松开了对他的禁锢:

“你丫就是在玩我。”

张新杰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在笑,气得韩文清又咬了他两口。

05

大理石道路的两侧种着整齐排列的橄榄树,一辆高大的马车匀速从大道上驶过,目的地是尽头的圆形斗兽场。

张新杰坐在马车顶端的唯一位置,他伸出手几乎能碰到橄榄树顶端的嫩叶。马车外部用大理石和丙烯颜料绘制出一群争相向天父奉上祭品的修女浮雕。马车的前方韩文清全副武装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他身下的马鞍是纯银打造的,连手上的缰绳也漆了一层银漆,他银白的铠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两队骑士步行跟在他的后面,他们整齐划一的步伐把道路跺得一震一震的。

列队在斗兽场大门钱停下,无论是平民还是贵族一律避开。

韩文清翻身下马,他肩上的披风和头盔上的红缨随着他的步伐而飘扬,他踏上陡长的楼梯,在最后一级台阶上跪下,向张新杰伸出了一只手。

教皇冕下轻轻覆上他的手,随着骑士的牵引走下马车。

斗兽场的主人游峰男爵已经门内等着,他身着华丽的紫色泡泡袖礼服,张新杰到来时他十分规矩的先行礼再说话:

“教皇冕下出行真是气派。”

张新杰一笑,不予评价,他在很早之前就学会了如何面对这种言语。

“阁下斗兽场的表演一向精彩,吾都有点迫不及待了。”

韩文请自觉后退,让两人并肩而行。

“冕下盛赞了,能为教皇冕下带来一点欢乐是我的荣幸,请跟我来。”男爵弯腰伸手摆出“请”的姿势,带着张新杰向贵宾厅走去。

贵宾厅在最高处的露台,顶上有蓝色的丝绸华盖遮挡太阳,向下可以俯瞰到开阔的黄土场地,以及呈圆型环绕着场地的观众席,那里早已座无虚席。

男爵超下方的奴隶比了个手势,奴隶立刻吹响身边一人高的牛角,浑厚的声音响彻天际,让原本嘈杂的观众席瞬间安静了下来。

张新杰走到露台前,他白色教袍上的黄金装饰将耀眼的阳光尽数反射,从下向上仰视只能看见他站在一圈光晕之中,像从天而降的神。

他展开双臂,像极了圣经里向世人布道的天父:“吾深感欣慰,看到世人皆朝拜于吾主,请各位虔诚的教徒们铭记,诸些野兽皆因蛮横无理,伤害他人而于此受罚,不信仰天父之邪教,背叛天父之邪教,就如同此些野兽一般,必将如同路西法一般在地狱下坠九日九夜。”

他的声音不是很大,其中的语气甚至温柔地在向天父祈祷,但是每一个字每一个词都砸在了观众席上每一个人心中,泛起一阵恐惧。

全场鸦雀无声,慢慢地有几个聪明人反应过来说了句“Amen”,最后全场所有人一齐高声大呼道:

“Amen!”

听到震耳发聩的声音,张新杰笑着退回了阴凉处——他的嘴角一直是勾着的。

斗兽场的地道里传出来狮子的吼声和一种怪物的叫声,狮子似乎是受到了挑衅,愤怒的扑倒铁栅门上,用更猛烈洪亮的叫声吼回去。

观众本来被恐惧压抑下的热情瞬间被点燃了,他们比即将浴血厮杀的两头野兽更加疯狂,那沸腾的热情几乎要将金色的阳光点燃。

两道铁栅门打开时有碰的一声,作为常胜将军的狮子迫不及待地跳上沙石擂台,吼叫着向怪物挑衅,怪物却不急不缓地走来,当它走出阴影的那一刻,全场的热情又提高了一个档次。

——怪物有着老虎一样的躯干和四肢,脖颈处却有一圈属于狮子的鬃毛,就连脑袋也像一只雄狮。

张新杰挑了挑眉,有点惊讶:“狮虎兽。”

“冕下的知识真是渊博,”男爵立刻跟着拍马屁,他的阿谀奉承里总是有一种装出来的不自然,虚伪得让人嗤之以鼻,“这事从东土丛林里抓捕回来的,教皇冕下最近多次光临斗兽场,我当然也得好好表现了。”

“那也是因为阁下盛情难却啊。”张新杰在银座上坐下,一只手支着脑袋,他唇角的笑突然让男爵感到瘆人。

诡异的气氛让空气开始凝结,斗兽场内最接近太阳的地方却阴冷的像地下审讯室,下方的狮子已经向狮虎兽扑去,张开血盆大口对准了他的脖子,但是被狮虎兽灵巧的一侧闪开。

狮虎兽抓住狮子进攻失败这个机会,它本身体型更大爆发力也更强,一爪在狮子左眼处留下三道爪痕。

狮子惨叫一声,它意识到危险赶紧拉开距离——它的左眼已经废了。

游峰男爵擦了一下额角的冷汗,“教皇冕下能答应我的邀请真是无限荣幸,我就先行退下……”

张新杰打断他的话,“不配吾看完这场好戏吗?”

“我就不打扰冕下……”

“冕下让你留下!”韩文清的怒吼声突然响起,让游峰男爵紧绷的身体抖三抖,他只敢在胸口划下十字乖乖退到张新杰一旁。

“我的骑士,专心观看比赛。”

随着张新杰的提醒,韩文清把注意力集中在下方的斗兽场上,没过多久他就摘下了头盔拿在手上,眉头已经深深紧锁,小声咒骂了一句:“狗娘养的东西……”

从他这个角度正好是面对狮虎兽那个庞然大物,它用力挥起前爪,在地下留下一道深坑,扬起一阵沙石糊了狮子仅剩的眼,甚至有一片坐在前排的观众都没看清擂台上的情况。

一块碎石径直朝贵宾厅飞来,它体积虽小,但在速度的加持下威力不容小觑。韩文清举起手中的头盔,用力击上那块碎石。

当——

石头最后撞在了游峰身后的墙壁上,墙壁有了几道裂缝,游峰被擦过的耳朵已经鲜血直流。

韩文清扔下手中凹了一块的头盔,对下方大喊道:“骑士队!抓住第二排那个穿斗篷的!”

把守在大门的骑士们立刻冲入观众席,游峰疼的嗷嗷叫,韩文清迅速上前束缚住他。

“冕下!冕下!您这是干什么?!”

“处置背叛背叛者啊,蒋游。”张新杰唤的是他的真名,他慢慢偏头看向跪在地上的囚犯,嘴角带着不可忽视的微笑,“你这么多次邀请吾来斗兽场,不就是想找一个机会伪装成意外杀了我吗?”

“蒋游,你是谁的人?”

“您,您在说什么呢?冕下。”蒋游有点心虚。

“这是要吾给你一点惩罚你才肯说实话吗?”张新杰用食指点着下巴,像天真无邪的孩童在思考,“在吾小的时候,斗兽场是有奴隶厮杀的,只是可惜现在因为吾亲自颁布的法令看不到了。不过阁下不是奴隶,是贵族呢。”

“不如阁下您,和您的家人为吾表演一场厮杀吧?”

“石不转!”蒋游明显是被踩到了痛点,一下子整个人都炸了,挣扎着想扑向张新杰,被韩文清用武力压下去,“你会不得好死的!”

“吾是天父派下世间的传道者,死后注定要进入天堂。”

“胡说八道!你他妈就是一个罪人。石不转,你嗜杀成性,穷奢极侈,你他妈死后肯定要下十八层地狱!”

面对他的指责和唾骂,张新杰波澜不惊,他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小傻瓜。”

此时有两个骑士进来,张新杰挥挥手示意他们带走蒋游,还额外吩咐道:“等抓到那个杀手之后,就让这主仆二人一起面对狮虎兽吧,通知圣子来接受这家斗兽场。”他揉着太阳穴,打了个哈欠。

“是!”

张新杰的发鬓一缕碎发落了下来,韩文清没有如同往常一般帮他别好,是张新杰自己做的。

韩文清只是站在原地说道:“睡一会儿吧。”

张新杰摇摇头拒绝了,“给底下的人看到就不好了。”

他半斜着身子倚在椅背上,一只手放在扶手上掌心向上摊开,抬头看向韩文清,后者却没有任何动作。

张新杰只是笑笑,收回手准备起身,“我们去平民区。”

韩文清却摁着他的肩膀把他压回座椅里。

此时狮虎兽早已将狮子压在地上,咬破了它颈侧的大动脉——无论哪只狮子,在狮虎兽面前只有死亡的结果。

“睡一会儿吧,你太累的。”他又补上一句,“他们看不见的。”

从观众席上,根本无法看到贵宾区已被华盖遮挡的地方,就如同平民们如何踮脚仰头,也无法看见掌权者所隐藏的一切。

06

张新杰是在摇摇晃晃中醒来的。

教廷的马车铺了太多的软垫与毛毯,根本感觉不到动摇,剧烈的晃动感只会属于市井间的劣质马车。

张新杰还有点懵,随手抓住手边某种衣物,粗糙的触感似乎不属于丝绸,而是亚麻。

“醒了?”隔着一层布帘,传来韩文清的声音。

张新杰想掀开帘子看看,却被韩文清出声阻止:“别出来,把那套衣服换上。”

张新杰的脑子开始慢慢清醒,他明白自己特殊的银发和丝绸的衣物都会引人注目,就连他白皙的皮肤在这也是不同寻常。

半响之后,正在驾车的韩文清感到身边一震,原来张新杰已经换好了亚麻的白色长袍在他身边坐下。但松垮垮的白袍根本遮不住他的容颜,就连几缕银发也落了下来。

韩文清赶紧用一只手扶住缰绳,另一只手替他去整理衣物,责备的语气里带着愠怒,“这样会被发现的知道吗?这么大个人了连衣服都穿不好,你真的是被宠坏了!”

张新杰挑挑眉,对于这样的责备早已习以为常:“我们去哪?”

“这要看你想去哪?”

张新杰认真思考了好一会儿,最后只说了两个字:“吃的。”

“这里没什么好吃的,我们还不如回教廷。”

“不!这里的东西比教廷好吃多了!”

韩文清长叹一口气,“你真的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陪着他偷跑到平民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韩文清从来就不明白,为什么张新杰放着教廷内的大鱼大肉不爱,反而喜欢这些偷工减料的粗茶淡饭。

他们马车在路边一家面包摊前停下,说得好听叫面包摊,其实就是一个小贩在路边放了一个装着品种不多面包的木柜。

这年头,有多少人租得起店铺呢?

但张新杰还是迫不及待地下了车,一口气买了不少面包。

他摸到腰间的钱袋,打算付钱。但韩文清眼疾手快,拦下他的动作说道:“让我请你吧。”

他拿出一枚银币递给小贩,张新杰眼尖地认出那是教廷早已停止刻印的国王钱币,而小贩给他的找零,也是同一套的铜币。至于他自己的钱袋里,全是教廷官方发行的教皇金币。

重新上了马车之后,张新杰问韩文清:“他们真的就这么讨厌我吗?”

韩文清没有马上回答,他刚硬的面部线条开始变化――他希望能用最温柔的表情去回答这个问题。

“教皇金币的价值太高,即使一枚银币也能抵上一枚国王金币,所以日常生活中还是用的是国王钱币。”

“说实话吧,文清。”出乎意料地,张新杰很平静,声线里听不出任何感情。

韩文清长吸一口气,松了一只控制缰绳的手去握张新杰袖袍下冰凉的手,“教皇在平民中名声很差,人民食不果腹,民间瘟疫横流,但他却滥杀无辜,用刑残酷,收税繁重,奢侈无度……”他没有再说下去。

张新杰也没有追问,他偏头靠在韩文清肩上,说话的声音有点哽咽。

“你看,太阳落下了。”

教皇金币的背面,就印着太阳的图案,而正面,是当今教皇的头像。

07

他们是在太阳完全落下的那一刻来到森林酒吧。

森林酒吧,顾名思义就是建在森林旁边的酒吧,属于某位伯爵的财产。地址较为偏远,但物美价廉,在平民中还是有着良好的口碑。

张新杰在室外的雅间坐下,从屋顶垂下来一朵玫瑰花,表示这是玫瑰花下的晚餐——意为私密的晚餐。

门吱吱呀呀的声音传来,张新杰以为是去点菜的韩文清回来了,但进来的是一个衣不遮体的小男孩,脏兮兮的拉着他的衣袖,在亚麻的白色上留下一块污渍,奶声奶气地唤道:“哥哥……”

“怎么了?”张新杰笑着问他。

“哥哥,能给我一点钱吗?”小男孩努力眨了两下眼睛,挤出一点眼泪,又拉了两下他的衣袖,显得楚楚可怜。

张新杰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笑容一滞,但他很快恢复过来,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手掌大小地袖珍瓷罐,打开瓷罐用小指沾了一点白色颗粒伸到男孩面前,“要尝一点吗?”

“这是什么?”

“糖。”

听到这个字眼,小男孩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这是他无论如何也一辈子都吃不起的东西。

他迅速含住张新杰地小指,甜腻的味道是他从来没有尝过的,他不自禁地眨了两下眼睛,那些挤出来的眼泪因此滑落,看起来就像他因为吃到糖而哭了。

“好吃吗?”

“嗯!”男孩用力点了点头。

“那就送你了.”张新杰将整个瓷罐塞进男孩的怀里,“罐子可以拿去换钱,但糖就不要了,要留着自己享受,明白吗?”

兴奋的情绪一瞬间在男孩脸上漫开,但当他搂紧了罐子的时候又想起了什么,兴奋全沉了下去。

“不,我不能……”

张新杰用一根食指压在他唇上,示意他不要说话,“嘘,侍者马上就要来了,他凶巴巴的很可怕,你再不走糖罐就要被他抢了。”

他用了点力气推开男孩,那男孩愣愣的看着他,视线不断在张新杰和怀中的糖罐之间打转。

最后一滴眼泪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流下,男孩也下定了决心,抱紧怀中的糖罐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韩文清不久之后就回来了,一见到他就问:“你欺负小孩了?我看见一个小孩拿着你的罐子哭着跑开了。”

张新杰笑而不答,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你买了单吗?”

韩文清摇摇头,“他们这里是吃完结账。”

“那这次就麻烦你买单了,我已经没钱了。”

“刚才不是还有一袋子金币吗?”

“你看见的那个男孩,”张新杰垂下眼眸,嘴角仍是带着笑的,“他偷走了我的钱袋。”

“你说什么?!”韩文清一掌拍在桌子上,巨大的声音让人心脏一颤,他扭过头似乎是想去追男孩,但又想到男孩早已跑远,“那个罐子还是你心甘情愿给他的?你什么时候这么傻了的张新杰?!”

“我要辩解。”张新杰抬起头,眼神和语气都是不容反驳的。

韩文清瞪着他不说话,表情凶恶的像个恶鬼,却是在长久的对视之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我看你怎么辩解。”

“他还是个孩子,无外是身边有亲人病重或家中实在是揭不开锅这种不得已的理由,我心疼他才给他罐子。”张新杰顿了一下,“而他偷窃的两个理由,都不是我的错。”

韩文清一下子就慌了,他本来不想把事情往这方面带的,可现下张新杰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他了解张新杰,关于某些敏感的问题这家伙并不会主动提起,但并不代表他不知道,不在乎,他压抑着压抑着,总有一天会爆发,而这一天往往就是他坚持不住的那一天。

“瘟疫横流,是因为许多穷人死后无钱埋进修道院,尸体随便丢在大街上,我已经出台了法案要求修道院火葬路边的尸体。但修道院能做的也是有限,更何况明显像妓女自杀者这样的尸体,按照教义是不能埋进修道院的。而且各个码头的船长都喜欢把航海中死亡的水手的尸体扔进港口的海里,这种行为屡禁不止,很容易污染水源。”

“相比上一任教皇执政时,疫情已经得到了控制,我也曾拨款给皇家医学院,让他们研发疫苗,只是那边一拖再拖如同石牛入海没有音绪。”

“食物短缺是因为贵族中流行举办大型宴会进行攀比,这就需要大量的红肉。所以他们命令手下的农场大面积种植牧草饲养牛羊,导致小麦等谷物短缺。我试着禁止吃红肉,施行‘斋戒’。但是他们找到了新的替代品,鱼肉。”

“于是,鱼塘代替了牧场,问题仍然没有得到解决。”

“我只是教皇,我规定收税的多少却不能亲自收税,贵族们并不会把税收细则公布出来,他们爱收多少收多少,因为几个世纪下来,这已经成了不成文的规定。”

“贵族们现在权力是越来越大了,他们什么事都想插一脚,但只有军权,只有这个我牢牢的抓在手心里。”他摊开手放在腿上,韩文清走上前握住他的手,带着厚茧的手指摩挲过白皙的手背,他在他的面前跪下,忠诚的骑士在等待他的教皇下令。

张新杰深吸一口气,继续说下去:“我本天真地以为改革能改变这个国家,最后发现这只是我以为。”

“我需要一场内战。”

“我需要一场战争作为一场利刃插入这个国家的心脏,让那些肮脏腐败的血液流出来,为这个国家换上新鲜干净的血液。”

韩文清献上吻手礼,献上他的忠诚,“愿为您战死。”

我是您忠诚的圣殿骑士。

08

晚饭后,韩文清带着张新杰回到了教廷,张新杰似乎是累了,早早的上床睡了。

韩文清吹灭寝宫最后一根蜡烛,世界完全沉入黑暗,他拿着烛台慢慢向会客厅,走廊里除了他有力的脚步声寂静一片。

当韩文清走进会客厅时,他放下了烛台,突然开口:“圣子殿下,有什么话不能明说吗?”

长河落日明白自己早已被发现,便从阴暗处中走出来,与韩文清对视,“阁下不必这么生疏,我的名字是宋奇英。”主动报上真名,这是最能表现诚意的方法。

“我知道,新杰很早之前就告诉我了。”

“阁下与冕下感情甚笃,那冕下是否考虑过让阁下成为圣殿骑士呢?”宋奇英的嘴角带着笑,和张新杰身处斗兽场时的笑容别无二致。

圣殿骑士是教皇的专属骑士,也是一位骑士一生所能取得的最大成就。

皎洁的月光从一扇扇落地窗中泄了进来,韩文清后退靠在墙壁上,站在了两片光明之间的黑暗。

宋奇英和张新杰高度相似的表情和语气让他很不爽――刻意装出来的虚伪。

“我不知道,这是新杰的决定。”

“他无法加冕你为圣殿骑士,因为一位教皇一生只能有一位圣殿骑士,而他的那位,已经死了。”宋奇英观察到韩文清身体一震,嘴角的笑容又多了一点自信,“冕下的那位,手刃了上一位教皇。”

“可能你不知道,那是冕下的命令,至于最后被绞死的圣殿骑士,只是一个替死鬼罢了。”宋奇英再上前一步,“冕下的权杖,是踩过老教皇的尸体得到的。”

“你是在说新杰背叛了他们的教父吗?”

“宋奇英,你的一切都是新杰教给你,他扶养你长大,教给你知识,你就是这样对待他的吗?!”

韩文清的怒吼突然间在房间里炸开,像一声炸雷,宋奇英不自觉地心脏一颤,却硬是压抑住想要后退的想法。

“冕下,冕下,”他仍然没有改变对张新杰的称呼,“的确,冕下曾是一个睿智,眼光长远,学识渊博的人,但如今他已经变了,变得虚伪,心狠手辣,残酷无情。”

“冕下曾要我发誓运用一切手段让这世间变得和平美好,那么现在我正在运用一切可利用的手段。”

他站直了身子,直视黑暗中的韩文清,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对方良久的沉默让他看见了胜利的希望。

宋奇英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您的老朋友想和您谈谈,我想我就离开了。”

宋奇英转身离开会客厅,他的步子很轻,显得金属铠甲的摩擦声在黑夜里更加响亮。

“季冷。”韩文清轻易喊出来人的名字――这是在战场上他可以交付后背的战友,“你也是来劝我的吗?”

“不,”季冷摇了摇头,一只手握拳贴在心口,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无论这张王座上坐着谁,无论是教皇冕下或者是圣子殿下,还是您,条顿骑士团都会遵从他们骑士长的命令。”

季冷是宋奇英的说客,同时也是条顿骑士团的,他向韩文清指明了另一条道路——不顺从于任何人的一条道路。

韩文清沉默了一会儿,道:“告诉宋奇英,”

“我答应。”

09

张新杰一向浅眠――这事韩文清知道。

韩文清回来时张新杰仍然维持之前的睡姿,他轻轻把张新杰压着的长发拨出来放在一边,轻手轻脚钻进被子,但是当他搂过张新杰的那一刻后者说话了:

“韩文清,你有野心吗?”

他问得很轻。

韩文清一愣,那只搂在他腰际的手顿时不知何处安放,他着急着想要回答,耳边却传来安稳有序的呼吸声。

韩文清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新杰,你醒着吗?”

没有回应。

韩文清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看来只是梦呓――他从背后将人紧紧搂在怀里,摊开张新杰的一只手和他十指相握,在他的后颈落下一个吻,渐渐沉入梦乡。

在梦里,十六岁的韩文清手足无措地抱着怀里已经昏过去的张新杰,手上粘稠一片,熟悉的腥味告诉他那是血。

“这是怎么回事?”陌生又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韩文清吓了一跳,他立刻循着声音看去――一个白袍男人站在他的身边。

“你是谁?”黑夜中,韩文清的一只手已经紧握成拳――他今晚已经杀了一个人,不在乎再杀一个。

白袍男人环顾四周,看见一旁地上仍然温热的尸体,还有沾着血掉落在一旁的匕首,明白了一切的经过,“他被暗杀了吗?”

他指着韩文清怀里的张新杰。

“不,他只是受伤了,没伤到要害。”话一出口韩文清就后悔了,他为什么要告诉这个陌生人,“你到底是什么人?”

“来帮助你的人。”白袍男人将双手摊开在他面前,示意自己没有武器,“这里是教廷对吧?”

“你现在正在圣子殿下的寝宫里。”韩文清感到很奇怪,他总是不经思考就回答这个男人的回答。

“那么现在来仔细思考一下,有谁能避开教廷的重重守卫,来到寝宫刺杀圣子殿下呢?又或者,他是谁派来的呢?”

韩文清沉下脸,轻易说出了答案:“教皇,那个狗养的老东西。”

“他很早之前就害怕新杰会夺权。”

“你这说脏话的毛病总是改不了的,”白袍男人叹了口气,“不过以后会好的。”

“现在跟我来吧,抱着他。”

韩文清没有动作,他仍然保持着警惕,“去哪?”

“进攻永远是最好的防守,”白袍男人一笑,“你觉得继续在这儿很安全吗?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杀手到来吗?”

他推开寝宫的门,走了出去。

韩文清心里莫名涌上来一股急躁,他看了看怀中的张新杰,又看了看那扇未关上的门,赶紧抱起怀中的人追了上去。

“我们这是要去哪?”

白袍男人回答的风轻云淡,“教皇的寝宫,去杀了他。”

“你疯了吗?!”韩文清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愤怒,“你这是去送死!”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门口有守卫,但只要杀了他们不就行了吗?老家伙已经快七十岁了,算不上半个战斗力。”

“你已经做到了。”

白袍男人带着韩文清绕进通往花园的一条小路,生活在教廷许久的韩文清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从这里绕进寝宫前门,能更容易的避开守卫。

这个男人,对教廷异常熟悉。

加上似乎是今晚针对张新杰的暗杀行动,守卫也似乎少了一些。

他直接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为什么对教廷这么熟悉?”

白袍男人挑挑眉,避而不答,“我的所作所为只是为了杀了教皇,人民食不果腹,民间瘟疫横流,但他却滥杀无辜,用刑残酷,收税繁重,奢侈无度。”

韩文清补上一句:“而且他发动了不少次战争。”

白袍男人却是摇了摇头,“战争不一定是有害的。首先它能促进商业,盐业,农业,铸造业等一系列萧条的产业,因为战争需求,贵族们还会下令大面积种植小麦,把他们积攒的钱拿出来招兵买马,这有利于市场流通。”

“但是战争是会死人的!”如果不是现下的情况,韩文清的怒吼绝对能让整个教廷听见。

“利大于弊,”白袍男人十分平静,继续反驳他,“难不成你真的以为这世上所有人每天都可以吃上一顿饭吗?不是的,饥饿永远是穷人最大的杀手。战争虽然会死一部分人,但它可以让活下来的穷人吃饱,而如果没有战争,所有的穷人都要挨饿。”

“这不公平!为什么上战场的那一部分人就要死!?”

“这世上有什么公平呢?”白袍男人突然捂着嘴轻轻笑了起来,他的笑声一顿一顿的,不听声音倒是像极了哭声,“你能被圣子殿下一眼相中,从一介平民升为圣殿骑士,这本身就是不公平的。”

“如果这世界公平一点,让我早点出生,让我早点管理这个国家,根本就不需要战争来改变这个国家。”

韩文清停下脚步,眼里重拾了戒备,“你想要皇位?”

在他的意识里,老教皇死后,教皇就理所应当是他怀里的张新杰。

“不。”白袍男人回答的很果决,“战争是政治的一种手段,它本身就是有益的,我只需要发动它,无论谁输谁赢都没有关系。”

“人民已经足够仇恨教皇了,只需要杀了他,以一场背叛的刺杀揭开帷幕,无论最后谁赢了都无所谓。教皇一死手握大权的贵族们必将发动叛乱,而这时刺杀者因为手刃教皇,已经得到天下的民心,那他就已经赢下了战争。”

白袍男人越说越激动,他小口小口喘息着平复自己高涨的情绪,

“这就是我让这个国家变得和平美好的方法。”

关于政治的东西韩文清完全不懂,他听着一头雾水,似乎这人讲的完全不是这个时空的事情。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上了白袍男人的步伐。

他们从露台翻进走廊,在一处拐角停下――转个弯就能看见教皇寝宫的大门。

白袍男人道:“我只能陪你到这儿了。”

韩文清点了点头,把怀中的张新杰交给他,“能帮我照顾好他吗?”

白袍男人点了点头,却在韩文清转身的那一刻拉住了他的手,

“明白接下来该怎么做了吗?”

“我知道。”

“不,你不明白,我说的不是这个。”白袍男人抿着唇,似乎连他自己都在害怕接下来的话。

他问的很轻,

“韩文清,你有野心吗?”

“啊?你在问什么啊?”韩文清被他弄得云里雾里的。

“别告诉我你没有,我们都是男人,谁都憧憬过那个万人之上的位置。”

“如果你有,那就背叛我。”他的声音里带上了哽咽,和哀求。

“出身平民的你更有优势,军权又掌握在你手里,我相信你能做得很好。”

“所以,背叛我。”

韩文清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是在他的语气实在太过卑哀,心里有块柔软的地方在告诉他不能拒绝这个人的任何要求,

所以他答应了:“好了好了,我答应你。”

白袍男人放开了手,他看着韩文清走过拐角,似乎看见了他走进教皇的寝宫,教皇还沉浸在睡眠中,他如月光般的银发被全部拢在一旁,他年轻的面庞,和自己的一模一样。

而韩文清杀死了他。

11

张新杰猛然从床上惊起,他大口大口喘着气,像是死过一次的人重新复生般贪婪的呼吸空气。

――他以为是自己进入了韩文清的梦,没想到那是自己的梦。

旁边的韩文清被他这一举动惊醒赶紧坐起来把人抱在怀里,“怎么了?做噩梦了?”

张新杰咬着下唇点点头,也伸手抱紧韩文清,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

有那么多话塞在他的喉头,百转千回,最后只是一句:

“我想任性一次。”

他想再睡一会儿。

“好好好,依你的。”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在这方面一向严格的韩文清这次竟然放任了他。

12

张新杰再度起床时已经是日上三竿,韩文清早已换好盔甲,将为他准备的衣物放在床头。

――按照行程,一会儿他们要带宋奇英去军营,必须穿的正式一点。

韩文清用热毛巾给张新杰擦了擦脸,“奇英已经在会客厅等了。”

“我们马上过去。”张新杰明白,已经开始了。

韩文清自觉退出,让他换好衣服。

张新杰的换衣速度很快,韩文清没等多久他就出来了。

张新杰向他伸出手,“牵一下。”

韩文清很自然地握上去,让他牵着自己向前走,似乎这没什么特别的。

但这对张新杰来说不一样。

现实和梦境不一样,当年十六岁的韩文清独自一人杀了老教皇,背下沉重的罪名。而在行刑的前一天张新杰用一个替死鬼从牢里换下了韩文清,那天在阴暗的监狱里,在沾满鲜血的过道上,韩文清也是这样牵着他走过去的――带他走进了人生的下一个阶段。

而如今,在光线充足的走廊上,在挂满珍贵壁画的走廊上,他将带领韩文清走向他人生的下一个阶段。

张新杰很高兴,很轻松,自他开始培养宋奇英这个计划就启动了,而到今天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已完成,只等待一场背叛,为这个计划拉开序幕。

二人在大门前停下,张新杰伸手想去推门,却被韩文清出声阻止,

“我来。”

他主动松了手,像一个骑士一样为他打开大门。张新杰大概心底已经明白门后是什么了,他轻声念了一句,像是在告诫自己:

“我大抵是不会恨的。”

韩文清听见了他的声音却没听见他的话语,转头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张新杰摇摇头,“没什么。”

大门打开时有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紧接而来的是一阵金属铠甲摩擦的声音――整个会客厅里已经站满了全副武装的骑士,阳光尽数聚焦在他们镀银的长矛矛头,闪着光指向张新杰。

宋奇英站在他们的前列,站在门口,像练习了许多遍鼓足勇气一声令下:“杀了他!”

张新杰感受到全身颤栗不止,当初蒋游说的对,他会不得好死的。

但他强压下去,闭上眼勾起了嘴角。

时刻已到。

13

但是没有一个人再有动作。

宋奇英立刻感到不对劲,两个骑士上前束缚住他,但只是限制他的行动,没有伤害他的意思。

韩文清拉过张新杰的手,把人转了过来,在他诧异的目光里单膝跪下。

对面的人尚未开口,张新杰的脑中忽然闪过一个清晰而又可怕的念头——足够令他喉头哽咽,说不出话来。

而他的骑士终于笑了,一向坚毅的人望向他的目光中带了独有的倔强和温情。

“我未曾违背骑士的誓言,我将永远忠诚于您。”

“如果您愿意,我将永远带您离开这里,永远逃离这危险的漩涡,永远。”

韩文清长年替他征战四方,骨血中的凌厉衬得这个场景愈发郑重。

丝毫不亚于骑士宣誓时。

张新杰恍惚中这么想着。

他的爱人委身跪在他的面前,以最大的忠诚向他宣誓。张新杰终是没忍住,轻轻一声抽噎。眼角不知为何有些湿润,只是他是真真实实的笑了。

张新杰顾不得好好凝望他的骑士,因为他也如此郑重的许下诺言。

殿中忽然变的安静极了,他的声音便如此清楚的撞在虚假浮夸的大理石上,只剩得最后一些珍重,说给韩文清听。

——“我愿意。”



·最后一段大部分不是我写的,是我的cp@时尽_高三长弧 写的,感谢长久以来她对我的帮助(今天也是一如既往的喜欢小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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